这户人家里生下了第四个女儿。
隔着破破烂烂的小窗户，莹莹看到暴怒的男人冲上前去，将躺在一片狼藉中的女人拖下床，扬起拳头，重重砸下去。
女人虚弱地痛呼一声，她抬起泛着暗青色、细得像是要折断的手臂无力地抵挡着，却怎么也躲不开来自丈夫的拳打脚踢。
两三下下去，女人的鼻血登时涌了出来，身上青青紫紫。
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其间。
弱小的婴儿就这样赤条条地被扔在地板上，放声大哭。
“呜哇哇哇……”
“呜哇哇哇……”
莹莹惊呆了，她跳起来就想冲进屋子，却被那只无形的温暖的大手拦了下来。
【不，不行。】
那个声音听不出男女，带着一种平淡的温柔。
“为什么不行？他明明在打人？！”莹莹焦急地握起小拳头。
莹莹见过那么多坏到骨子里的恶鬼，但就连恶鬼都不会去欺负一位刚生完孩子的母亲。
但那只无形的大手只把莹莹禁锢在原地，温柔地说。
【因为她已经死去。你无法改变一个已死之人的命运。】
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。
莹莹曾经改变过霍承恩的过去，这已经是古往今来独一份的奇迹了，但至少霍承恩还活着。
而现在这份回忆的主人已经死去。
逆转生死是任何人都不得逾越的大忌。
莹莹懵懵懂懂地明白了这个道理，有些愤怒地说：“可他为什么要打人呢？又为什么要把那个孩子扔在地上？”
【因为那是一个女孩，而他们想要一个儿子。】
“我不明白。女孩又怎么了？难道女孩和儿子有什么不同吗？”莹莹不解地问。
无论男女，不都是屋子里那对夫妻的孩子吗？
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，才平静地回答。
【我也不明白。】
【对于世界来说，男孩和女孩没有任何不同，众生平等，生命从没有高低贵贱。但人类，却总喜欢在臆想中给人附加上额外的东西。】
那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摸着莹莹毛茸茸的小脑袋，道：【更何况，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天然爱着自己的孩子。】
【他们连自己都不爱，更遑论去爱孩子。就像是你的父亲。】
这个话题对于幼小的莹莹来说，太过深奥了，她皱起小眉头努力思考着。
而破旧屋子中的回忆还在继续。
一个佝偻的老人走了进来，她提起婴儿的一条腿，就像提着一只剥了皮的小狗子。
那双苍老的皱皱巴巴的手拾起长针，一枚枚深深刺进婴儿的头顶。
婴儿痛苦地尖声哭嚎，刚出世的小手小脚都紧缩在一起。
“别怨我，谁叫你非要投胎进了我家门，活该千针扎，万人唾……”
那老人一边扎着，一边口中念念有词：“投胎到我家没有好下场。”
“快快离开，切莫再投女胎到我家。”
小婴儿尖叫着，在剧烈的痛苦中被“噗通”一声扔进便桶里，没一会儿，一小串泡泡从肮脏的污水里冒了出来。
所有的啼哭与痛苦都泯灭在这一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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